这篇文章上次修改于 2566 天前，可能其部分内容已经发生变化，如有疑问可询问作者。
16.9.12 星期一
我在屋子里一直呆着。实验已经结束三个小时了，或许更久。但是被锁在这间完全封闭的小屋里，没有窗户，没有钟表，密封性极好的门隔绝了所有声音，这一切令我从迷惑变得焦躁不安，然后到现在，濒临精神失常。我开始失控地大叫。
「住嘴，D-627。」突然间响起的声音吓得我几乎心脏猝停，然后我才反应过来。声音大概是从麦克风连接扬声器传来，但我无法循着声源找到那些东西。我试着直接问话，也许他——扬声器那边的人，听得到。
「这是怎么回事？为什么我在这儿？实验结束多久了？放我出去！」
「冷静点，实验才结束半小时。不过完全与外界断绝联系，也许你会觉得更久。」
「既然结束了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？」
「那是因为，」他咽了口唾沫，「——施密兹先生，编号D-627。这是你，没错吧？」
「正是我。那又怎样？」
「不对。不是你。施密兹先生完成克隆样本的采集实验后，已经被准许离开了。而你——不过是他的复制品。」
复制品。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，我的大脑一片茫然，甚至不能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。
「……不，这不是真的。我是约翰·施密兹，我才是参与实验的源样本，你们搞错了，你们把克隆体放走了！」
「不会搞错的，施密兹先生——不，D-627。你比他晚一分钟走出机器。」
「不对，是我先出来的！我记得一清二楚！我甚至记得自己如何来参与实验，如何走进这幢大楼，我还记得我妻子和女儿的长相，记得上个月交的税款，还有银行帐户和密码！只有我施密兹才知道这些！」
「你当然记得，D-627。你和他拥有一模一样的记忆，这都是他的大脑皮层里、未经任何改变的电信号，完完整整地复制给了你。」他顿了一下，「要不然，克隆体只是一具没有理性的肉身而已。」他补充道。
「但他未免太有理性了！他卑鄙地代替了我，跑掉了！」
「他没有代替你，他就是施密兹本人。」
「他不是！我才是施密兹，我很清楚这一点！」我已经近乎在咆哮了。
「你当然会这么认为，因为你们的记忆完全相同。」
「我不容许别人毁掉我，代替我生活！」
「没人会允许的。冷静，D-627。你没法证明你是施密兹。所以，目不转睛看着一切的实验研究人员们就是权威。」
我感受到那种愤怒却无话可说、做什么都没用的绝望感。我很清楚我是我，但现在需要别人来证明了。我深切地感受到自己那么无力、那么可怜。我用头撞击墙壁，然后蜷缩在地板上哭了起来。我只能是施密兹，不可能是别的，但是再创造一具肉体，把记忆复制进去，我想他也会坚信自己是施密兹。没有人在说谎，所有的「我」都认为记忆是绝对的真实。
「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复制体呢？D-627。你所认为、依靠并绝对相信的『我』这个概念，就是这么不值钱的东西。」
「别用——那个——代号——叫——我！！！」
这一瞬间，全身肌肉发力，我用喉部血管直接爆裂的力量大喊。
「既然『我』不值钱，你他妈自称的『我』又值几分！！！」
一阵可怕的沉默。
「回答我啊！！！你他妈的回答我啊！！！」
「我是约翰·施密兹，你的克隆源样本——管他是不是呢。从现在开始，我只认自己这一个约翰·施密兹。所以，你去死吧。」
然后他关闭了扬声器，断掉了整个房间的电。一片黑暗中，约翰·施密兹消失。
〔全文完〕
